别看这张老照片“年事已高”,且“其貌不扬”,照片上的人物不太清晰,身后的一条小道穿越在杂草从中,路面被车轱辘压出一道道沟壑,就连地平线都成45°夹角。然而,这张斑驳的老照片,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。照片上的三位是六十团老四连的拓荒者——北京老三届知青效评、北原和穆瑞。下面那块标注着“110”数字的石碑,便是老四连地标性建筑物。时隔28年之后,北原在远离三江平原的湖北武昌军用机场挂着的全国地图上,居然看到了二抚公路110公里的“四连”。在六十团三十多个连队中,唯有“四连”曾作为地名标注在全国地图上。四连后来更名为十二连。
经向十二连的拓荒者考证,那块石碑是二龙山到抚远的公路路碑,是公路里程的标志。按照规定,公路的路边要有表示里程的标记,从起点开始,每隔100米有一个边长10厘米的正方形石桩,上面是1至9的数字标记,标明百米的数字,第1000米处就是扁平状的石碑,上面的数字表明公路的公里数。老照片上的这块路碑表明了这里是二抚公路第110公里处。1969年1月13日,从二师八团来了第一批拓荒者,先是到二抚公路第152公里的伐木点,为连队盖房伐木做准备。化冻时节回到110公里,住的是地窨子,喝的是冰块融化的水,在荒无人烟的草甸子上打下了第一口井,用拉合辫盖起了泥草房,沉睡千年的边陲升起了袅袅炊烟,老四连就在这里开始扎根了。
六十团是沿着二抚公路建的点,团部设在二抚公路75公里处,从咱连到团部35公里。2008年我重返北大荒,小轿车行驶在平坦的二抚公路上,从团部到连队只花了半个来小时。可是下乡那会儿,去一次团部,单程至少也要三个多时辰。我当保管、会计的时候,经常要去团部办事。乘坐的是连里的小车,驾驶室属于“头等舱”,我一介平民,只能坐在车斗里。在零下三十几度的低温下坐在露天的车斗里,那个冷真是彻骨寒心,尤其是离得心脏较远的手指、脚趾,每次都被冻得都失去了知觉。等到了连队,进入宿舍里,冻成冰棍的脚趾、手指慢慢“解冻”,类似于冰冻胡萝卜“拔冰”,“解冻”的过程是生生地疼。最尴尬的是,几个小时憋下来,内急得不得了,下了车,第一件事情就想赶快“放水”,可是偏偏手指冻得不听使唤了,根本解不开裤边上的纽扣,只能求助姐妹们帮忙。
到了初春季节,冰雪融化了,公路露出了庐山真面目,路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,坐在小车上一路颠簸,犹如过山车,等到了连里时,浑身的筋骨像散了架似的。夏秋之时,尘土飞扬,一天往返六七个小时下来,脸上敷上了一层灰蒙蒙的“面膜”,眼窝、耳穴、鼻孔里都是尘土。
有一年冬天,我到团部参加年度会计决算。决算完成后返回连队时,在团部竟然找不到一辆去往连队方向的车。归心似箭,我决定步行回连。早上八点刚过,我迈上了二抚公路。举目远望,银装素裹,一时性起,不禁吟唱起了毛主席的诗词《沁园春·雪》“北国风光,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。望长城内外,惟余莽莽;大河上下,顿失滔滔,山舞银蛇,原驰蜡象,欲与天公试比高。须晴日,看红装素裹,分外妖娆······”
孤身一人,难免寂寞,我搜肠镂骨,把会唱的歌全都晒了个遍,甚至将“合作社养了一只小鸭子”这样的儿歌都演绎了一遍,直到口干舌燥,方才偃旗息鼓。北大荒的冬日夜幕降临的较早,不到下午两点,天色就渐渐昏暗了下来。突然发现路边不远的草甸子上亮起了两盏幽幽的灯,那“灯光”越来越近,我定睛一看,浑身冒出一身冷汗,竟然是一条狼!前不着村、后不着店,我孤立无援。我一直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很差,危急时刻会六神无主。可那天,在一阵心跳过后,我居然很快镇定下来,想起老职工的告诫,遇到狼千万不要跑、不要弯腰、不要回头,保持匀速。就这样,我和那只孤狼时远、时近,一路前行。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,我终于到了97.5公里处的11连。
到了女生宿舍,一番自我介绍,就有热心的知青(可惜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姓名了)去食堂给我打来热腾腾的面条和馒头。我饥饿难当,那吃相用“狼吞虎咽”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。那碗面条,是我在北大荒吃得最香的一碗面条了。用餐后,那知青指着炕上几个卷起的铺盖说,“这些人都回家探亲了,你随便睡那个铺位都行。”我顾不上洗漱,摊开铺盖,倒头便睡,一觉睡到大天亮。第二天,填饱肚子,精神抖擞回到连队。
二抚公路,留下我们青春的足迹,篆刻下难忘的回忆。
2008年夏天,我重返北大荒,在二抚公路110公里处,我定格下这张照片。当时公路正在浇灌水泥。
2012年9月2日,兄弟连举行花甲祝寿活动,北京老三届知青和知青的后代一起合影。右一为效评,右三为穆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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